英雄神仙（文史撷英/袁培力）

       古往今来，能当英雄，又能当神仙者，只有汉张良一人。

       当我立在紫柏山下，面对汉张留侯祠的牌楼，时光老人对我说，樵夫啊，十年过去矣！可不，一别汉张留侯祠，已经十年过去。

       十年的区别是：十年前，是微微小雨，四周青山，烟雨朦胧；十年后，是丽日和风，连云道上，宁静安谧。

       汉张留侯祠，老百姓叫做张良庙，地处偏僻，少有人知。1936年，从宝鸡为起点的川陕公路修通后，自张良庙下过，参观者才多了起来。现今关中地区另有西安沣峪至四川的西万公路，西安周至黑峪至汉中洋县的108国道，宝鸡眉县斜峪至汉中的姜眉路，特别是马上就要通车的西汉高速，这些路都可以到达四川，导致走宝鸡川陕公路的车辆越来越少，张良庙也就人流渐稀了。

       张良者，战国时的韩国人。秦亡韩后，他便倾全力以反秦，找了个会使大铁锤的莽汉，在河南袭击秦始皇的车队，没有成功，但江湖上名气大震。后来天下大乱，他就拉起了一只小部队，归附了同样造反的刘邦，并想法让楚国项梁立了韩王成，复兴韩国的梦有了开端。通观张良一生，念念不忘的就是复兴韩国。所以在刘邦那儿，基本上就是一个尊贵的宾客，张良非常明白这一点。

       张良帮刘邦，是个谋士的身份，但出的计策均是一击毙命的毒招，刘邦得天下，实在是张良的功劳第一。

       张良送刘邦走褒斜栈道翻越秦岭到汉中当汉王，自己又再翻秦岭去找韩王，走一路烧一路，把栈道烧光了。当时他说回去要烧掉栈道，刘邦死活不愿意，说这不是出不去了。张良便给刘邦讲了哲学道理，说：“现在烧了，将来才有可能出得去。现在不烧，项羽高兴了走栈道打进来，你又打不过人家，还谈什么出去不出去呢？”

       张良找到韩王成，在楚王项羽那儿。因为张良帮刘邦，项羽很生气，就不让韩王成回韩国。张良就又使了一计，说：“汉王烧了栈道，回不来了，但据情报，齐王要造你的反呢？”项羽就去打齐王，不管关中的事情，结果后来韩信暗渡陈仓，汉王取得了关中。反正张良不把楚王项羽哄死是不罢休的。再后来，项羽干脆杀掉了韩王成，张良复国梦彻底破裂，就走小路逃到关中刘邦那儿去了。

       刘邦见张良回来，高兴得发狂，就开始攻打楚王。一直把楚王灭掉，都是张良出的毒计，如编一本张良的毒计史，绝对是上佳的策略之书。

       汉王朝成立，张良功排第一，和萧何韩信并称汉初三杰，并不为过。但张良始终记住自己的宾客身份，知道刘邦虽然是个大流氓，实际上流氓智慧也是第一，不好打交道，就毅然退隐。

       张良退隐，不能去太远，因为刘邦高兴了还要找他聊天。就比如刘邦把韩信捉回京城，闲下来还是要找韩信聊天玩的。聊天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要讲究层次的。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就是刘邦和韩信聊出来的名言。所以，张良就在关中附近的紫柏山避谷修行，学习道术，后来他的子孙竟然创立了道教，张天师代代相传，和代代相传孔子家族成了中国的一大奇观，这是后话。史书记载，张良也确实又出来了几次。有人说，张良到离关中很远的去避谷，那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张良最后出的计策是帮吕后获得权力，这是因为张良认为吕后的儿子是嫡长子，没有过错，废去是不对的。张良这样做，就是坑了美人戚夫人。

       人民总是善良的，对张良有福不享，功成身退的行为很是赞赏，在紫柏山修的汉张留侯祠香火长期旺盛。

       汉张留侯祠的风水颇佳，背依紫柏山，左右有两水夹流，周围有五座秀峰环绕。汉张留侯祠的建筑群规模宏大，最高的授书楼，高耸入云。

       张良大殿的前厅大门是祠堂的二山门，进了山门，就是大殿院。大殿前面有拜殿券厅，厅上有许多碑石。最前面的两块，右边的是宋书法家米芾的“第一山”，左边是草莽将军冯玉祥写的对子，上联是：“豪杰今安在，看青山不老，紫柏长存，想那志士明臣，千载空余凭吊处。”下联是：“神仙古来稀，设黄石重逢，赤松再遇，得此洞天福地，一生愿作逍遥游。”冯玉祥号称拆庙将军，还就没有把汉张留侯祠拆掉，还留下墨宝，也挺有趣。

       大殿气势轩昂，上挂匾额，内容为“相国神仙”。这是清人于成龙写的，但总觉得不太对，因为张良没有作过相国。刘邦好像始终对张良有疑心，按说设相国非张良不可，但他想让老乡萧何当。萧何对他死心塌地，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没有事的。于是，干脆就不设相国一职。后来还是张良推荐萧何为相，刘邦高兴的立马就办，心想张良真是懂事啊。殿里的张良像已经神仙化了，披红戴绿，老百姓磕头的不少。

       大殿右后是北花园，小巧玲珑，内涵深刻，非常有味道。经过拜石亭，上云梯194阶，就是最高的授书楼了。拜石亭拜的是黄石头，就是给张良天书的黄石公。拜石亭前的那块巨碑极好，上书“英雄神仙”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夺人眼目，文字内容也好，说出了张良一生的本质。这是北洋系统的关中军阀管金聚1919年写的。管金聚特有意思，将自己的头像做成像章，将士们都必须佩带的，否则军法从事。后打仗打败了被俘，想化妆逃跑都不可能，因为到处都是像章，按图找人，跑不掉的。但管金聚的书法委实不错，可能老一辈人都是这样。

       汉张留侯祠比较有意义的字还有：民国于右任的“送秦一椎，辞汉万户。”清黎荣翰的“英雄蝉蜕“。”民国高树勳的“扫除倭寇，再来作伴”。民国段象武的“借君之椎，以椎暴日。”

       汉张留侯祠的竹子最奇怪，出土后，一米以下都是弯曲的，俗称拐柺竹，一米以上就长直了。据说这是竹子敬佩张良的气节，所以弯腰。

       汉张留侯祠这个地方，民间叫它庙台子，这里发现了一种特有的树，后来国际上命名为庙台槭，学名就是“庙台”二字的拉丁拼音。

       紫柏山产一种叫鹿寿草的药材，服之可以延年。又产花木手杖，精致实用。

       紫柏山清净，若住在这里，在朝晖晚霞中，静心休息，最好不过。

       十年了，又要别离了，英雄神仙，不知何日再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