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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之雪(长诗/刘新中)时间:2024-01-16 这首诗写于1988年,当时,两个杂志说要用后来都退了稿,说是长,也许有其它原因。1999年,发于和谷、李薄厚主编的陕西省文联《新大陆》杂志4、5、6期合刊(这一期为终刊号)。近日西安大雪,闭门未出,翻腾出这首诗,觉得还有些意思,故转到网上,与诗友一品。 你飘飘洒洒你纷纷扬扬你浩浩荡荡 你嘈嘈杂杂你拥拥挤挤你熙熙攘攘 雪啊雪你从云中压来天外压来宇宙压来 翻滚着落在中国黄色的土地上 粘稠的夏清远的秋闪电一样翻过 攸地旋出了狂舞的画面狂舞的歌唱 攸地聚成了冷酷的蜕变 攸地有了刺进骨髓的白光 崇山峻岭插满了白色的羽毛 飞向烟云奔雷飞向朔风狂浪 高台大树挂满了白色的砝码 标出季节的沉重标出地球的分量 先下来的被后下来的压倒了 变成热流变成热浪挤进土壤 后下来的被先下来的呼唤着 越发失去理智失去秩序失去正常 从醉眼里看一切都在旋转 这旋转比迪斯科还要疯狂 从慧眼里看一切也在旋转 这旋转把平静的心鼓动的发慌 凡是坦露的都要被强迫接受 不管是浩渺原野不管是宽阔操场 凡是隐蔽的都听到了声响 不管是菩萨金身不管是壁画彩墙 凡是凹进去的都开始平和 不管是洼地不管是坑道不管是水汪 凡是凸出来的都开始膨胀 不管是旗杆不管是灯塔不管是山岗 凡是色彩这会都纯洁动人 不管是盆景不管是金鱼不管是印章 凡是同类这会儿都有了依仗 不管是尸布不管是刀锋不管是乳浆 已经难以说清源泉了 哪里是溪流哪里是江河哪里是大洋 已经难以划分区域了 你一片苍茫我一片苍茫他一片苍茫 已经难以辨别层次了 喜马拉雅和吐鲁番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已经难以写出分贝了 就像一万次雪崩释放出的全部能量 不同于黏湿的滞重的雾帐 死样的寂静封锁了目光 陨石抛下来飞瀑冲下来炮弹落下来 所有的视角都领略到奔腾的风光 不同于沙哑的粗糙的大风 卷起纸屑叶片空中摇荡 暴怒着狂叫着粗野着纠缠一起 所有的心脏都感觉到了大潮冲撞 这当儿寻食的狼只好铤而走险 这当儿干渴的土地拼命嘬吸琼浆 这当儿幼小的青苗正攒足气力 这当儿厚厚的冰河下哗哗作响 这当儿雪橇得到了起飞的跑道 这当儿鸟儿却搧不动习惯的翅膀 这当儿有的车恰巧在路上抛锚 前拥后堵终于乱成一锅粘酱 这当儿有的船在拐弯处碰撞 大声叫骂怪水手怪天气怪木浆 这当儿没路的地方全成了路 左右前后平平展展射向四面八方 这当儿原有的道路突然变得陌生 双眼难以辨清它的经络它的来路以及去向 乱了乱了全乱了 乱的没头没尾没节没章 红绿灯红绿旗突然失去了作用 口哨声汽笛声突然慌慌张张 雷达电话突然感到无名的烦躁 望远镜测试仪突然灵敏度下降 议论和诅咒突然开始活跃 细耳听有高腔低腔男腔女腔 称赞声叫好声排队涌来 拭目看有锣鼓民乐铜管交响 雪啊雪 你真的可憎可气可恶可恨之极 打乱了平衡打乱了平静打乱了平常 急着出门的被迫换上笨重的雨靴 躲在屋里的只能对墙说短论长 走在路上的明目者和混眼者拉开了距离 到达目标的多了冷静话题多了冷静思量 穿着皮袄又加皮帽的像头野兽 想要苗条不愿臃肿的清鼻流淌 烧火太早木材用完的瞪了眼睛 得过且过准备不足的只好硬抗 总之,一切位置都在移动 表现出不安表现出骚动表现出恐慌 总之,一切显摆都露出可怜 不是被雪水淋湿就是被寒冷冻僵 总之,一切奇妙的几何图案都有了参照 有五星有八角有有短有长有圆有方 总之,一切比拟都显得底气不足 一会儿固体一会儿液体一会儿软弱一会儿刚强 呵嗬,好大雪 你这不可抵御不可轻慢之神 挟持大汗挟持热泪挟持血性挟持衷肠 这一瞬间是一百零八尊恶魔从压迫下挣脱了 把拴地球的铁链摇得叮叮当当 这一瞬间是金猴犯上作乱了 只闹得天上人间晃晃荡荡 你尽力的发泄吧我们需要发泄 你情绪高亢呀我们同样情绪高亢 透明的一览无余的日子我们过得太久了 朦胧中才有幻梦才有想象才有远方 燃烧的汗流不止的时刻我们不忍回忆了 清冷了才好舒筋才好跺脚才好心爽 寂静的风吹不动的死水我们看的发腻了 来一番运动才显得痛快显得过瘾显得奔放 狭小的身转不开的舞台我们早已厌烦了 天地广阔才出精兵才跑好马才推良将 五千年的大雪今日齐落 该下榻云层透出簇新的阳光 该下榻荒山下榻秃岭下榻枯树 该下榻塑料棚下榻石棉瓦下榻茅草房 该下榻发黄的经卷发霉的古画 该下榻生锈的兵器颓废的城墙 该下榻寂冷的小径阴湿的蛛网 该下榻油腻的思考发黑的心脏 哭挡不住下笑挡不住下 骂挡不住怒同样也无法阻挡 下吧下吧下个天昏地暗 下吧下吧下个倒海翻江 下吧下吧下个山崩地裂 下吧下吧下个日月无光 下吧下吧下吧下吧一直下吧 整整从早到黑从黑到早 周而复始,有声有响 哦,南方北方 千里大雪野茫茫 1988年雪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