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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边,回家的脚步往哪方……

时间:2012-11-08     作者:睢文杰【原创】   阅读

       这个时候,西安古城还没有下雨,蔚蓝的天空好像秋高气爽风景宜人的样子。近日气温骤变,暖阳与寒流相互胶着,赐予这里所生活着的每个人最为真挚的大自然气息。

       一些人迎面走来,活泼轻快,好像是激情和勇敢在背后鼓舞,充满希望的奔赴美好明天;有的人转身离去,毅然坚决,仿佛守候在安乐的家园,就无需面对即将到来的寒冬……我不认识他们,自然也不会了解那些关于他们身前背后的故事。

 6598259438237543192.jpg      我不知该如何讲述这个人的故事,在这样一个秋天的早晨。他叫高琉恩,曾经是参与襄渝铁路线建设的三线学员……

       那个时候他十几岁?在多少团第几连?做了一些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遇见他的那个夜晚,他是一位在钟楼附近捡拾“破烂”(主要是被行人丢弃的矿泉水瓶子、易拉罐等)的老人。

       这样的述说也是不甚准确的。

       事实上,早在《在历史这边》纪录片正式开拍之前,张大哥(老虎庙)就曾向我提起过他,也在一些文章里断断续续写了关于他的消息。而这一次,就是专门记录高琉恩的生活……

       我见到高琉恩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他比较矮瘦,头发全白,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包括鞋子。在汇集地点稍作休息的时候,和其他几位三线学员不同,高琉恩很少说话,但是总挂着笑容……今天他是主角,所以有些与众不同吧?

       等到天色暗下来以后,我们从柏树林(街道名称)出发,开始这一次的跟随记录。

       高琉恩在钟楼附近捡拾破烂已经有好几年时间,平常最主要是在东大街和鼓楼一带,最近由于东大街围蔽改造,所以今天要绕行。他的原计划是穿过骡马市步行街,从钟楼地下通道过西北角广场……

       可是在骡马市南街口,高琉恩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告诉张大哥:“我走南大街过去。”

       昏黄的街灯,明亮的地下通道;熙攘的人流,嘈杂或者静谧的广场;辉煌屹立的钟楼,穿梭流淌的马路;兴致勃勃的游客团,偶尔好奇的围观者,几个无聊地阻障镜头的人……这些都是场景。高琉恩在前,我们跟着,一行人不远不近。

       也许是穿了新衣服,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拍摄,也许是高琉恩知道这个时节人们很少喝饮料……他很少弯腰真正地在垃圾箱里面翻找能够变卖换钱的破烂,来时所带的那半袋瓶瓶罐罐,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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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令人感到难堪的镜头,就是高琉恩去买东西……实际上,高琉恩每次回家,都会给他的孙子带点什么“好吃的”,这从他挑选想买零食的种类就可以看出来。

       似乎有点“不顺”。在钟楼广场西北角的地方,小贩们不愿意卖给高琉恩;在东大街开元商城旁边,一个小贩解释了原由:“你们带着摄像机,我们就要遭殃……”

       这个小贩是个好心人,他能够说出来,就表明还不是那么“抗拒”……最终,还是他卖给了高琉恩几颗糖果,我们这才算是没有白费口舌。

       有一点小插曲:在钟楼地下通道,张大哥以为高琉恩要从东大街出口上去,就先急急忙忙地抢在前面,这样就能完成一个他走出去的镜头。

       可是高琉恩当时徘徊了一下,继续绕着地下通道走……这样以来,我不得不赶过去,“你要向前走吗?张大哥上去了……”

       高琉恩转过身来,走向东大街出口。张大哥折身返回的时候,拍到了高琉恩站在电梯往上的画面……

       我跟着高琉恩在东大街上面,张大哥他们在地下通道……手忙脚乱一阵子,记录才得以继续。后来,这样的误会,就没有再发生过。

       有一段时间,高琉恩显得很着急,“我通常只出来两个多钟……”等到张大哥替他拨通电话,向家里说明缘由,报了平安,才踏实下来。

       “我要回家了,再晚就没车过去……”高琉恩曾经这样说。

       “我们等一下开车送你,吃完饭再回家。”同行的原三线学员安慰他。

       “真的下雨了,我的衣服还晾在外面,恐怕会被别人收走……”

       是啊!真的下雨了,零零散散,时下时停,几乎和没有雨一样。

       秋风翻滚着落叶,漫过我的脚步,凌乱的头发有时遮挡了眼角,用手轻轻地拨过耳边,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起刚才,赶上末班车回家的女孩和她们说说笑笑的音声;还有高琉恩他们,现在也应该到家了吧?

       如果有一天,我也老了,这个城市会不会有一盏灯光为我而亮?那扇透光的窗户,一面敞开的门,还有守候已久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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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老了,老无所依,会不会有像高琉恩一样的勇气去大街上捡拾破烂来养活自己,补贴家用……

       如果……我想,我是想的太多了。这样不好,容易泪水浸湿脸颊。

       高琉恩的幸运在于有一个相依相伴的爱人,所以时常觉得幸福。他自己从襄渝铁路线下来以后,因为向往兰州军区的大名,接受分配到其(兰州军区)当时的下属单位某农场就业。几年以后,兰州军区将农场转交地方(归大荔县),再后来这个“企业”难以为继,宣布清算……高琉恩的户口现在还挂靠在大荔县,所以对于申请低保、办理退休等,已经无所适从。

       如果他不回到自己的出生地西安,该怎么在大荔县生活?而他在西安东大街捡拾破烂,就是夏天最好的季节,又能有多少收入来维持生活开销……所以,我一厢情愿地解读为,那个在他的身后,默默支撑的女人,带给了他一个幸福的生活。

       高琉恩不幸福吗?

       我以为,他的幸福源自于人性与生俱来的爱和小家庭的温暖。更多的时候,我们所看到的,关于他的不幸,是来自于被体制所抛弃而造成的……高琉恩和他所在的企业工友们所遭遇的,就算是在小小的大荔县又能算是多大的事呢?

       当年,渭南市数十万华县、大荔一带因为三门峡工程而被迁移至宁夏青海蒙古等地的人,他们有些人当时是举家被车拉着到了所在地放任自流的……几年以后,三门峡工程宣告失败,有些人徒步返回家乡,当时被征用的土地已经被当地政府划归农场所有。因为对家乡的眷恋,因为生存的需要,陆陆续续返乡的农民和农场开始了种收粮食的“拉锯战”……几十年以后,那些原本一无所有“藏身”华山周边的农民,凭借自己的勤劳和努力,好不容易盖起能够栖身的房屋……最近几年,由于华山风景区的规划,他们又被强制“搬迁”,住进水电都无法保障的所谓“民心工程”(关于此事,《大迁徙》描述得更详尽一些,因此惹恼了当地政府,就算是追到首都北京,也要把作者拿下)……

       所以,我觉得个人偶尔的幸福,原本就是与“时代”无关的,那仅仅是源于他们自己本身的善良淳朴和勤劳达观而已;而所有人的不幸,却与时代紧密相连……

       也许我还能够再次见到高琉恩,在人流如织繁华热闹的东大街街头……我希望是这样,这至少说明我们没有给他的生存带来“麻烦”。

       这样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10月30日,原三线学员近千人在省信访办、市政府门前聚集,我按照张大哥的指导前去“拍摄”(关键是以他的特殊身份,不能够出现在这种场合)……现场,就有一个同是正在聚会的原三线同学对其他人说:“你看他(指的是当时正在记录拍摄的我)的眼神,对咱们是一种仇恨的……”

       我怎么可能去仇恨这些曾经为了我们国家付出青春激情、爱心热血、勤劳勇敢,如今已经步入老年还要在寒风中维权的老人……我怎么会仇恨你们?

       当然,我更不会与他计较些什么,故而转身离去。

       时代造就了隔膜,社会改变着人生。由于每个人“机遇”的不同,形成了千差万别的主观心态……就拿如今的这些三线学员们来说,他们本身都是那个时期的受害者(甚至不光是襄渝铁路线建设这件事,包括工作分配、医疗保障、子女教育等等),但是却有极其个别特别“幸运”的人,如今成为体制内的“受益者”。如果站在他的立场上,肯定不希望“这些人”“整天”“闹事”……

       事实上,更多的人其实更不愿意“出头露面”。他们觉得现状如此,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于其“无谓的折腾”,还不如等待“英明领导”的“恩赐”……

       很显然,那些努力争取“讨要说法”的人,成了“一小撮”……实际上,就是这“一小撮”人,他们的生活艰难困苦吗?他们完全只是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去“折腾”吗?他们……评估风险以及所付出的代价,所有有良知的人,都会有一个答案。

       再一次感恩《在历史这边》纪录片的拍摄,令我有机会接触到一个时代的真相,了解社会方方面面的缩影,还能够认识更多更多充满真诚和正义感的好人……

       我想,这个城市虽然没有我可以暂时栖身的家园,却有着精神层面对生命力的感召……唯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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