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字和人

       今天中午，回政法大学看爸妈，收拾杂物时无意发现了我早年间写的两幅字，已经挂笔多年的我很是惊喜和感慨。尘封多的往事一下子浮现出来。

       我20出头的时候，从三线修完铁路返城在厂里当钻工，车间的一位关系很好的工友大杨要结婚了，要我写幅字送他。我当时在车间当工会宣传委员，团支部副书记，红火的很，努力干活外还常常舞笔弄墨的写大字报，刷大标语。大杨觉得他的要求不高。——可把我忙坏了！

       我从车间文具箱里取出五毛一张的大绘图纸，很硬，很白，先用广告粉调出淡蓝色，用大排笔均匀地涂在绘图纸上，等干了后，用碎木屑和棉纱团蘸上白广告粉，在蓝纸上顿顿点点地勾勒出草纹图案，再晾干。为了防止广告粉龟裂掉渣，我专门给广告色里加了胶水，好在这些东西可以随便领取，我又是车间文具箱的唯一主管。

      选定了写《忆秦娥·娄山关》和《卜算子· 咏梅》，征求大杨的意见，他当然同意了。下来的工作是划线。我先用一米长的塑料直尺和铅笔划出每个字的距离。然后在家里的《说文解字》书中逐字地查到每个字的篆书笔划。我又将其变形为瘦长、对称的工艺美术字，用铅笔写到草稿上。

      毛笔不一般。我用胶水粘住普通中楷毛笔，再削平笔尖，形成一个3毫米左右的平面。蘸上加了胶水的华山书画墨汁，照着草稿上的字形慢慢地细心地写——准确说是画起来。我精心顿出了虚笔的感觉，给篆书增添了流畅和美观。很有创造感，成就感。——其实平心而论，我是没有多少书法功力的，这种花哨的技巧离书法相距甚远。但当时我意识不到 。   

        两三天后，完工了，大杨高兴地一塌糊涂，我也很得意，认为自己开创了一条书画新路。

        这两幅字并没有出现在大杨婚房里——他父亲对那个长的不行的女人心有芥蒂，借着女方开口要彩礼就趁机让大杨“吹了“。大面上理由是 ：“我们干部家庭怎么能搞不正之风呢！”——其实，和大杨后来结婚的女人要的彩礼更多，他爸照样给了。嘿嘿 。

      对象吹了，老实憨厚的大杨把这两幅字还给了我......，我带回家给爹妈炫耀.......，老爸放到大立柜里......，这才有了40年后的回忆......。

      ——过了几年，大杨结婚了，儿子在五六岁时被汽车压死，又生个女儿，大杨默默无话，埋头苦干挣钱养家。连续多年当先进，当劳模。我几回去厂里看他，一次比一次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苍老和木讷，我对他说，等你退休了，咱们去你山东老家玩！就在他退休的前半年，他上紧压板螺丝时扳手滑脱，他一头撞在龙门铣床的立柱上！

        ......我哭倒在他的灵柩前不能言语，泣不成声——从此我不说、不信“好人有好报”这鬼话了！

       前些年，他女儿长大了，厂里照顾进厂，到计量室上班。我还给她说了一回媒，可惜没成。

       大杨三周年时，我们几个老哥们去上坟。我写了篇日记《看望大杨》，发到qq上.......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人聚人亡。珍惜、感知生命和生活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