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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兔娃子”(散文/霍绍武)

时间:2005-08-02     作者:霍绍武【原创】   阅读

       不知杜建忠的父母怎么想的.,给他起了这么个小名——兔娃子,但他确实象兔子一样机智。忠厚,他和我是初中的同班同学,十六七岁时已长的很健壮,胳膊上的肌肉一条一条的,让同学们羡慕不已。兔娃家兄弟四个,没有姐和妹,全家就靠父亲一人养活,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在学校时,一件洗了又洗的“海魂衫”整整穿了半个学期,他不太爱说话,对身边的人和事,总是静静的看,细细的听。 

  来到三线后,我俩分到一个班。面对始料不及的艰苦环境,对我们这些在家靠惯父母的人来说,真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记的在三线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不知道哪个帐篷传出了电影中《卖花姑娘》凄惨的歌声,引起了全连含着泪水随声合唱。这时,我们年龄稍小点的同学,自然而然地就把目光游离到兔娃子身上,他那不露声色,性格坚毅的目光,稳定了我们的情绪,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们的营房设在不足一亩地的半山坡上。一排绿色的军用帐篷一字排开,每个帐篷十二个人同睡在地铺上,热天象蒸笼,冷天象冰窖,遇到天阴雨,地铺的塑料布下一层水珠。只要天一晴,漫山遍野晾晒的都是被褥,虽然影响“军容”,但连部也毫无办法。我们班却不同。兔娃子第一个用洋镐在我们帐篷周围挖出了排水沟,隔开了水和石头对帐篷的影响,又把压在土里的帐篷底边拉出来,一到中午就用铁丝将帐篷边提起来撑开,既通风,又可以照到太阳,这样,被褥不但不潮,还有一丝暖暖的感觉。这一发明着实让大家在全连骄傲了好一阵子。刚出家门,我们既不会照顾自己,又不懂得关心别人,尤其是晚上睡觉,十二双臭鞋一字摆开,十二双臭脚一溜伸出,加上身上的汗味,整个帐篷空气特别恶劣。有的同学风趣的说,这里是“氨气加工厂”。说归说,但日子还要熬。兔娃从不迎合我们的唠骚,也可能怕影响大家的情绪。后来发现每到半夜他就把头伸到帐篷外睡,真是一个好办法!我们纷纷效仿,嘿!真是妙不可言,既清心又安神。而且再不用计较谁的脚臭谁的鞋乱放了。 

  在家时没有洗过衣服,来三线前,妈妈特意给我的被子一次性缝了两个被里,嘱咐我一年换一个就行了,不会缝就别缝了。后来我按照妈妈的话,一件线衣一上身就是近两个月,最后穿的象油布一样,晚上去趟厕所,衣服出奇的冰冷,却不知啥原因。第一次洗衣服时,打的肥皂根本不起沫,一挫就起一层油卷,看到平时其他同学经常你一件,我一件的请兔娃子捎洗衣服,我就请教他,他二话没说拿起我的脏衣服用床单一裹说:“你的衣服只有在汉江才能洗净,我教你怎么洗,俨然像一个大哥哥似得。说真的,他洗的衣服又干净又松软,穿在身上很暖和。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让我又感动又惭愧。 

  兔娃子干活很舍得下力气,几十斤重的大石头他一把就能抱起来扔下山去。卸水泥,他一次能扛三袋走几十米。下山扛面,别人扛一袋他扛两袋;进山扛柴火,我们两人一根他一人一根。但口粮标准是一样的,每顿饭都是拳头大的三个馒头,一碗稀的可以数得清米粒的稀饭,再加上保质期四年的高防腐剂的压缩菜。我们整天除了劳动就是盼着开饭,很多同学当时都是细细的脖子大大的脑袋,我很难想象兔娃子当时是怎样挨过的。 

  汉江对面有座光秃秃的山,它与别的山不同的是顶是圆的,全连同学都管它叫“馒头山”。我曾很多次在梦里梦见它蒸熟了,全连人怎么吃都吃不完。记得有一次我们收工回来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个早就饿的饥肠辘辘。这时兔娃说:“上次上山扛柴发现了一种类似樱桃的野果能吃。”我们怕中毒,他说我已经尝过了,况且羊也最爱吃了,应该没问题。初次尝试,甜甜的麻麻的,里边有很多籽,嚼起来还有些油脂。从此,我们就象发现救命粮一样,有空就上山采上一饭盒,饿了就吃上两把,尽管有时嘴都麻肿了,但毕竟还能抵挡一下咕咕饥叫的肚子,后来我门就将它起名叫‘救命果’,它确确实实帮我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挨饿的日子。 

  兔娃子爱抽烟,且烟瘾很大,一个月的津贴大部分可能都用在了抽烟上。他业余爱好不多,也不喜欢和别人交流。空闲时,一盒烟就能打发掉他所有的业余时间。我喜欢看他抽烟时那种投入和满足的神态,也许缕缕清烟才能带给他一丝丝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他对远在大山那边父母的思念和祝福吧。 

  有一次汉江发大水,所有的船只停航,山下唯一的代销店早已弹尽粮绝,全连的烟神们个个心急火燎,趁着雨天兔娃便和几个胆大的同学翻山越岭,来回六十多里路从‘老虎沟’下到了团部去买烟,途中遇到大棕溪涨水。为了按时返回连队,他铤而走险趟过了齐胸深的急流。风吹雨淋他们都不在乎,难受的也不是连的批评,而是辛辛苦苦买回来的烟被水泡湿。兔娃的床上摆了一根根待晾晒的烟,遗憾的是没等烟完全晾干,就被连里同样被捆饶的烟神们你一根我一根的抽了许多。兔娃时常为日渐减少的香烟而发愣,那时我真为他难受,好在汉江水很快退了,烟灾也随之消失了。 

  兔娃有时也很倔,甚至倔的让人陌生。大家知道打隧道与挖煤区别不大,一个作业班下来除了眼是白的,其他全是黑的。炊事班备的一锅水,只够一人一脸盆。大家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房檐下一字排开,从上到下匆匆一洗倒头就睡,剩下的污垢,只能靠来日用汗水自洗了。压缩机旁有一个冷却池,水是热的,但遇到的难说话的铁兵,我们只有自认倒霉。记得1972年12月中旬,下道坑通了,天上还飘着雪花,我们相约去洗澡,可值勤的战士不让,我们仗着人多势重强行下池。不知什么时候有个当兵的把一桶机油到进了大池,后果可想而知。我们不但没占上便宜却个个油头油脑。这时兔娃跃上池,没等当兵的开口就扯下了他的军帽,一把塞进了另一个机油桶,并踢翻了一个凳子。那个当兵的当时就被这浑身肌肉的壮士吓蒙了,深深的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无奈,冷却池是禁止洗澡的,害的我们冒雪在泉水边整整折腾了大半夜。 

  三线回来后,我被分配到离家几百里的旬邑县工作,兔娃子分配离咸阳几十里的“引渭局”武功段工作,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等再见面时,他已调到了咸阳陶瓷厂。闲聊中,他苦笑着说:“我这人命苦,在三线一头拱进洞里就是两年多,抱着风枪就没松手。到了引渭局,就像个土老鼠一样,怀里揣着两个馍整天在水渠上跑,有一顿没一顿的。好不容易调回来到了陶瓷厂,没想到却是个变相的砖瓦窑,整天不是装窑就是出窑,又脏又累,唉……”

  再见到他时是在大街上,他说他要去医院打针,医生说他得了肝炎。 

  又过了三、四个月,班里同学通知我,兔娃子死了,得的是肝癌。送葬那天,大家心情特别沉重。我到现在都坚信他是累死的。看着他的遗容,我觉得他只是工余后的又一次沉睡,还是那么的从容,还是那么的厚道。令我宽慰的是他终于解脱了,不再为生活疲于奔命了,也不会为现在的企业倒闭,下岗,房改而困扰了 …… 

  在我心中,他站着是座山,躺着是堵墙,让人感到和他在一起安全,可靠。 

  人的一生让人能记得的事和人不多,兔娃一生虽然很平凡,但却非常让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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