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的故事（随笔/霍绍武）

       还记得连队里有只叫“虎子”的狗吗？它黝黑的背，棕红色的腹，两只眼睛的上边很对称的有两个黄点，猛的看起来就像四只眼睛，非常好看。那时，我参加三线建设，在学兵24连勤杂班蔬菜组当战士。“虎子”三个月时，我们蔬菜组在后山一个老乡家用连队的旧泡菜坛子换回来的。它不认生，整天这儿闻闻，那儿看看，见什么都吃得很香。

       才换回它时，我们怕连里知道了挨批评，就整天把它关在我们菜地的工具棚里，并时常吓唬它别乱叫，别乱跑，小心被连长发现了不留你。说的多了虎子就懂得了苟且偷生，时常一个人卧在工棚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干活。晚上也就悄悄的卧在工棚，从不乱跑乱叫。我们蔬菜组的几个人则每天将省下的口粮用来喂它。每天早上起来它就特别的兴奋，用压抑的鸣叫且使劲的摇摆着身躯向我们打招呼。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扑向我们几个，仿佛要把一晚上的思念都发泄出来一样。每当这时也是我们几个“菜农”最开心的时候，大家你摸摸它的头，我替它挠挠痒，犹如亲兄弟一样。

       虎子没有尾巴。据当地老乡说山里的狼很多，为了区分狗与狼，在狗小的时候就把它的尾巴去掉了，所以虎子自我平衡能力不是很强。每当在山里遇到类似黄鼠，野猫等动物，尽管它攻击力很强，跑的也很快，但经不住它们的左躲右闪，总能避开它的扑咬。每当这时虎子感到十分沮丧，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小动物对它的挑战。

       虎子长到半岁时，还是让连里知道了。我们准备了很多借口来证明它对我们的重要，以留住“虎子”。没想到连长也非常喜欢它，所以也就没有批评我们。从此，虎子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去连队的操场上兜风，偶尔也可以在我们勤杂班的宿舍里溜达溜达，或者过夜，它也有了做主人的感觉。但“虎子”很懂规矩，每天除了菜地，操场，勤杂班以外，从不乱窜到其他班排，以免违犯《内务条令》。它从人们的眼神中可以判断出谁对它是善意还是恶意。对善意的人它会主动上前套近乎，用头蹭蹭你的腿，用舌头添添你的手，否则它会远远的躲开你，甚至越叫跑的越远。

       我们几个“菜农”都非常喜欢它，不仅是因为它惹人开心，更重要的是它对我们的忠诚和善解人意。菜地里都是禾苗，苗与苗之间的空隙很小，我们最忌讳的是人为的踩踏。可“虎子”整天满菜地的跑却总能绕开我们最担心的地带，即使是窜越菜地，它也会一垄一乍的，从不会踩到任何一棵菜苗，威严像一个老农在除草间苗一样老成。我们时常为它的举动而感慨。“虎子”真的很通人性，每当我们背着背笼下山时，它就在前边开道。遇到急弯或陡坡时，它总会回头看看，遇到特别难走的地段，它会用自己的身躯撑挡着你的腿，生怕你滑下山坡。有一次我们收工后不小心将两个军用水壶丢在了靠近公路的地畔上，劳累了一天的我们谁也没有想起。第二天早上上班时没见“虎子”在宿舍门前迎接我们，感到很纳闷。等我们赶到菜地时，才发现“虎子”就卧在水壶边，一只爪子还搭在一个水壶上。据旁边民工连的民工说：“这只狗一晚上就卧在那没动，我们还以为是只狼，一晚上都没敢出来撒尿”。看着“虎子”一双红红的眼睛和满身的露水，我们明白了许多。大家都被虎子的忠诚而感动。我曾暗暗发誓要善待它一辈子。

       “虎子”一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连队周围的山上时常会出现一些野狗，大家为此很伤了一番脑筋：一则我们想等三线完工后带它回咸阳，而且地点就选在我家，因为我们家有个很大的院子，大家闲时都能来看看。二则我们不想让虎子的后代继续留在这大山深处过苦日子。当时连里的卫生员建议给虎子做节育手术，因当时的条件有限，我们迟迟不能作出决定，担心的不是手术的难易，而是怕虎子遭受痛苦。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们还是作了决定：给它做节育手术。为了“虎子”今后一辈子的幸福，长痛不如短痛。

       做手术那天，“虎子”象往常一样早早的就起床了，用活泼而温顺的眼神盼着我们的出现。早上带它在工棚吃过早饭，又在菜地转了几圈。临做手术前我还和虎子耳语了一番，鼓励它坚强一点。然后“虎子”就卧在了卫生室的床板上，大家和卫生员配合，用背包带先将它的嘴绑住，又把前肢捆好。“虎子”很配合，任由我们怎样摆布也没有一丝反抗，只是用温顺的眼神注视着我们。在它看来，主人们是无论如何不会伤害他的。两个小时后，手术做完了，可“虎子”却再也没有醒来......。

       手术失败了。“虎子”死了。带着对主人的无限信任和依恋走了。

       往日热闹的菜园显得空荡荡的，我们的心情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毕竟我们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时间。望着虎子吃饭的盆子，睡觉的地方，我们经常相对无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懒得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三十五年过去了，想起“虎子”与我们相处的日日夜夜，他的神态，他的忠诚，他的聪明时常像电影一样从我眼前闪过。感谢“虎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给我带来的无尽欢乐，感谢它帮我度过了那艰苦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