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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父亲的印记(散文/霍绍武)

时间:2018-09-22     作者:霍绍武【原创】   阅读

       三线回来以后,我被选调成了干部,分配到了渭北高原的旬邑县工作,那时候我对旬邑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越往北走黄土越厚,越往北走石头越少,不知道旬邑是陕甘宁边区的最前沿,不知道著名的关中分区就坐落在旬邑的马栏镇。
       记得我回家把要去的地方告诉父亲时,父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平静的说;旬邑的群众基础好,去了后对群众说话要和气,不要给群众耍态度。我心里想,人还没有去呢就给我约法三章,真没劲。
截图未命名.jpg       参加完县里组织的工作组后,我被正式分配到城关公社,公社书记看我年轻,又把我下到多年没人去的赵家洞大队蹲点,回到家,我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说起这事,没想到父亲一改平时一脸的严肃,竟然激动的像一个小孩似得,围着我问来问去。没想到父亲对那里的一山一水竟然是那么的熟悉,连哪一个村头有座什么桥,哪个山坳有片桑林,哪个山咀上住着几户人,都说的一丝不差。我赶紧刨根问底,没想到历史竟然是哪么巧合,在相隔了几十年的时空后,同样是二十岁出头,我们父子二人,竟能在同一片土地上重复着同样的经历。
       三七年父亲在延安参加了革命工作,而后在陕北公学,学政治理论,毕业后组织上看父亲文化还有些功底,且能写一笔好字,就又送父亲到位于旬邑的陕北公学关中分校财政班,毕业后就留在了关中分区财政部,父亲说那时的财政部也没有什么钱可管的,除了二十几包银元及十几碗大烟土,再也没有什么。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从老百姓家征粮,以此给分区机关及红二十六军吃饭,父亲的那一组人马就在赵家洞的这一道川里,那时的旬邑是红白交界,县城及县城以南是白区,县城以北是红区,为了方便工作,他们把营地 设在离赵家洞约五里,离县城约十几里的纸坊村,纸坊村空窑不少,但为了不给群众惹麻烦,他们就住在村头河边的一座破庙里,白天挨门挨户的给老百姓做动员,晚上则悄悄的收粮。收下的粮食就偷偷的藏在赵家洞的山洞里。
       父亲说旬邑的群众厚实,淳朴,他们相信只有红军才是老百姓的队伍,所以在各项工作给了父亲他们很大的支持,那时他们也是像我们现在的干部一样轮流在老百姓家着吃派饭,虽然当地老乡也不怎么富裕,但家家都是白米细面,尤其是旬邑人做的酸汤面,像粉条一般,比延安的高粱小米不知能好多少倍。父亲说他在那里一呆就是近两年,刚好也是我在赵家洞蹲点呆的时间。
       我问父亲;纸坊村离县城十余里地,你们就不怕白军晚上给连锅端了,父亲说;怕有什么办法,消灭对方是军人的职责,万一被连锅端了,那也就革命到底了,父亲说;有一次他们偷偷的溜进紧靠县城的安仁村做动员工作,结果被白军盯上了,刚一出村机枪,步枪就一起扫了过来,他们慌不择路趟河而过,随行的乡长腿上中弹,血顿时把河水染红了一片,父亲赶忙爬在一块炕桌大的石头后面,任凭石头上的抢花四溅,深秋的河水透心的凉,为了不被“壮烈”,父亲在河里泡了近两个小时。起来时腿都不听使唤,那时没有什么医疗条件,背回来的那位乡长,用于消毒的只能是用盐水泡过的纱条,在抢眼里来回的抽,现在想起乡长的嚎叫声,心里就一阵阵作痛。
       有了这血缘凝就的情缘,我是带着一种感情在那一块土地上工作的,有了父亲的参照物,再苦再累我都可以坚持,那时候对我来说,长长的二十里山路,处处都有父亲的影子,走在路上仿佛每一寸土地,都有父亲的脚印,路过父亲念叨的小桥,我总要在桥边坐一坐靠一靠,猜想父亲是不是像我一样在思念着他的母亲,走过父亲说的那片桑林,我总要此停一停,用手撩一撩顺沟流出的溪水,体验体验父亲当时的心情。
       父亲说的藏粮洞,就在赵家洞一队最高的一层石岩上,整个洞大约有七十平米,洞顶像现在的楼房一样顶是平的,四周有棱有角,最里边还有一个套洞,有一个炕,估计是守库人睡觉的地方,炕的对面还有一个一尺来方的瞭望口。解放后这里是村里的学校,前几年学校搬下山,洞也就闲了,父亲说;那个洞干湿适中是放粮食的最佳地方,他曾在洞里用石灰水画了几个方框,是用来计算粮食出库入库的父亲还说;,那洞里放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是老百姓对党的一种信任。
       一次我从公社开完会,和纸坊村的大队书记结伴而行,顺便问起父亲他们在村里的事,书记那时年纪小不记事,但他很上心,路过该村,书记特意叫来几位老者,没等我把话说完,一个老者立刻说;'那是霍科长,二十岁年方,白白净净的,见人不笑不说话,是个好小伙。还有一个老汉说;'你爸那时威风的很,穿一身灰衣服,右边挎了个盒子炮,左边背了个皮合合,整天拿个笔写写画画的。像是个管事的。闲聊中得知,当地人把父亲他们称做为'出门人',他们说那些'出门人'可怜的很,无家无舍的,提着脑袋跑一天,晚上就睡在河滩的破庙,连个热水都喝不上,庄稼汉虽苦,但白天还能吃口热饭,晚上还能睡老婆暖的热被窝。临分手时,一个老汉还不忘给我说;'你爸爱狗,那不是一般的爱,不管黑天白天,横竖都领条狗'。
       回家我向父亲问起了有关狗的事,父亲说;那条狗是村里一户人家的,他们刚去时,狗得了狗瘟,主人怕传染给其他畜牲,就把狗栓到庙后边的房檐下,父亲看狗可怜,就天天给狗喂吃喂喝,防风遮雨,狗竟然挺了过来,从此就和父亲有了感情,每时每刻不离父亲左右,有时父亲去外村公干,外村的狗欺生,这条狗从不萎缩,呲着牙,咧着嘴给父亲助威,他在屋里呆多长时间,狗就在外面等多长时间。父亲说;'旬邑的冬天冷,尤其是穿山风,吹到人身上像刀子一般,尽管他们用麻纸把庙里的缝隙糊了个严严实实,还是冷的透心,整夜被子都是凉的,多亏那狗天天卧在脚下,给他增加温度,有时其他战友押粮外差 ,野河滩的庙里,孤灯单影的父亲,只有那条狗不离不弃的摇着尾巴给父亲作伴壮胆。
       想想那时的父亲真是不容易。
       父亲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可现在的社会,到处都是猫,找不到几个狗,给猫几口好吃的,叫扑谁就扑谁,叫咬谁,就咬谁。为了自身的一点利益,什么缺德事都敢干。
       我问父亲,过去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后悔不,父亲说;说不上后悔,但觉得不值,当初动员老百姓交粮时,给人家诚诺,共产党是救劳苦大众于水火的。可是现在,但凡有一点权力的人,都不知廉耻的为自己捞利益。谁考虑过老百姓的死活。早知道社会腐败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当初在家种地。
       父亲说;后来组织上调他去边区财政厅,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那条狗,他把别人送的一捆黄芪,及身上唯一的一块银元,送给了狗原来的主人,他对狗原来的主人说,这条狗为革命做过很多工作,一定要善待,狗主人是个老实人,他信誓旦旦“绝不食言”。从那时起父亲就再也没有吃过狗肉。
       一次父亲托我找人,他说;三九年底,他在一家吃派饭,逢巧那家人正给女儿过满月,席间,主家邀父亲收他娃为干女儿,说沾沾公家人的气息娃长大有福,父亲那时就一个穷当兵的,没有什么信物可送,只好拿了一件旧军装,垫到娃身下,算是认亲了。可惜的是,父亲没有记住主家的姓名,只记得是村里中间的一户,几十年过去了,村子扩大了许多,中心早都偏移了,老一辈人多半都过世,用年龄推算,同龄的就好几个,让人拿捏不准,恕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最终没能满足父亲的愿望。
       交粮,对国家来说是一件大事,对农民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每年的夏,秋的公粮,都是各村先到大队集中,然后插上小红旗浩浩荡荡出发,每当我遇到这种情景,内心就会产生一种悲壮,还是那片土地,还是同一群人,我们父辈二人在相同的年龄,相同的地方,都在为当今的政权不记后果的向农民索取着,
       都为共产党做着同一件事,不知是喜还是悲。庆幸的是我们没有出卖过自己的良心,没有刁难过群众,没有给百姓耍过态度。
       离开旬邑已快四十年了,回想起和父亲共同走过那一条不寻常的路,心里就十分感慨。
       追寻父亲的印记,努力做一个向父亲一样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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