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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上班第一天(回忆录/霍绍武)

时间:2019-10-17     作者:霍绍武【原创】   阅读

timg (1).jpg       襄渝铁路苦干了三年,又在北五县的乡山圪咾,和农民伯伯玩了六年。26岁的我终于回了咸阳,近十年过去了,家乡的街道还是那么窄窄的 乱乱的,房子还是那么低低的矮矮的。但,这必竟是,我和家人曾经团团圆圆生活过的地方,背着沉重的行囊,没有了往日回家的惆怅。本来联系好的单位,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档案竟被刚筹建不久的建设银行提走了,几经努力无果,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辈子竟要和算盘打上交道,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满意,但终究是回城了。那时建设银行是个财政银行,他的全称叫“中国人民建设银行”隶属于国家建委和财政部双层领导,主要职能,是监督国家建设资金的合理使用,大到石油、水利、铁路,小到各单位的办公楼、家属住宅。只要是国家拨付的资金都要通过建设银行,才能实施到各个单位的工程上,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过路财神。

       我有幸分到了拨款组,所在的办公室,负责地、市两级财政预算,这两级预算没有什么大的建设项目,所以,也没有什么大的预算拨款,业务相对简单。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加上我共六个人,每天除了应付各种会议,就是看看施工单位送来的预决算,再就是和来办事的单位讲讲政策,磨磨嘴皮子。每天闲的人蛋疼。

       记着上班第一天,管理员忙前忙后的给我搬来了文件柜、办公桌及一大堆办公用品。我一边收拾着办公桌,一边默默的观察着今后要共事的同僚。屁股刚坐定,对面桌的任师傅给我递来了一厚沓报纸,让刚来的我不知所措,不看吧,怕人说我不关心政治,看吧,初来乍到的我,就肘着一张报纸感觉不合适。正当为难时,办公室来了一位,接我们开会的单位,原来,今天是咸阳市火葬场的竣工验收的日子,后来才知道,无论什么项目,只有建委和建行签字验收合格,才能交付使用。尤其是没有建行的签字,单位是不能向国家报账的。一般情况下,筹建处都非常重视。

       经办该项目的是我们办公室的老赵,由于责任大,老赵想叫同办公室的人给他当助理,可是大家一听是火葬场,叫谁谁都推辞不去,让在场的火葬场筹建处的人,非常尴尬。这时,老赵一脸无奈的眼光游离到我身上,他试探地问我:小霍,你今天有事吗?没事,跟我上去逛一趟。我那时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根本没有拒绝他人的资格。于是,一窍不通的我,拿上刚刚发的公文包和工作日志,装模作样的跟着老赵走了。车上建委和计委的人早已等坐上了。

       咸阳火葬场是由国家民政部拨款的项目,总投资120万,共有四个单项工程,除了“纪念堂”,“骨灰堂”及职工宿办用房,最主要的项目是火化车间。据设计院的人说,现在火化炉都是油喷式,电子打火后,温度瞬间能升到一千度,按照设计要求,一具尸体40分钟就要处理完毕,而且骨灰的黑质率控制在10%就算合格。他与生产企业不同的是,原料是尸体,炉子是工艺,产品是骨灰。

       试炉的是位老太太,印象最深的是,当传送带缓缓推进炉子时,尸体离炉门还有将近两尺远时,老太太脸上的盖布忽的一下就吸进去了。

再下来就是我们十来号人,卡着表,围着炉子等待那个设计内的40分钟。我是一个对新鲜事物比较好奇的人,第一个打开观察孔内穹,只见堂内火是红的,人是黑的,期间,司炉工用一个长钩子先后在炉膛里捣鼓了两次,大家不解,问其原因,司炉说:人的内脏不好烧,尤其是肠子翻腾一下烧的快。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人个个头皮发麻。

       看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万物皆如此,人死如灯灭。放不下的事都放下了,得到的再多也都带不走。人在世上都是匆匆的过客,善待自己才是上策。

       计委的老曹看了后直摇头,他说;那个铁钩子在里头乱勾,他接受不了,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太大,他还说;人死了在棺材里静静的躺着,还能留个全骨,给后人留个念想,老曹的话,虽然和国家大政方针相悖,但还是和我产生了共鸣。

       记得,那年我随父亲回老家合葬祖辈老人,起了十一座老坟,面对一俱俱白骨,我真正感觉到了他们就是我的根,我就是他们延续下来的子孙,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扑面而来,这是骨灰所无法替代的。那天,起我爷爷的坟时,父亲拖着年迈的身体,执意下到墓穴,他仔仔细细的把认墓石看了几遍,又把爷爷的死骨端详很久,然后,轻轻的拿起了我爷爷的一根腿骨,郑重的在自己的额头上碰了一下,他,哎的叹了一口气,动情的说;爸爸,你辛苦了一辈子,用这双腿支撑着全家,最终也没有享受过儿女的一天福。说完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看的我心里十分酸楚,一向坚强的父亲,面对我爷爷的白骨,也要面对养育之恩,儿女情长,相对一把骨灰来说,那是无法替代的、

       感染之下,我默默地在心里说;爸爸你的晚年一定不会让你像爷爷那样留下遗憾,

       由于没有到出炉的时间,大家和司炉聊了起来,司炉说他是临时工,是咸阳北原上的人,是生产队特批才出来的,火葬场每月给固定工资四十五元,另外每烧一个尸体补助三角钱,他还兴奋的说,他在西安实习的那两个月,每个月都能挣九十多元。

       那年代每月九十多元确实不少,一袋面也不过八元钱,比我们行长都挣的多,比起在生产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更是天地之别。司炉看着这么多人围着他倾听,又一本正经的说;我们领导说,我们这一行十分有意义,是送世人走完最后一个里程的地方,是一项受人尊重的行业。听得我们一行人暗自好笑,我心想“这瓜娃”,一定是被灌洋米汤灌的给积了水了。你出去吃饭,看谁愿意和你同一个桌,说这里挣钱多,大家还是可以理解,毕竟干这一行还是很辛苦的。

  掐着时间熄火关炉后,司炉往炉膛下推进一个铁箱,然后,打开炉膛的漏斗,用一个长刮板,呲呲啦啦的往漏斗刮骨灰,刚出炉的骨头,像木炭一般闪烁着磷光,像幽灵一般,向世人诉说着人间曾经的苦与乐,标志着对人生的最后告别。

  这时突然有人问;用这种清膛的方法,怎样能把膛清净,怎样保证下一个的骨灰里不掺杂上一个人的骨灰,设计院的人回答说;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就靠单位对职工的敬业教育。这个回答让人感到实在的不靠谱,有一种搪塞的感觉,我觉得这是一个设计盲点,靠教育是万万办不到的,难怪现在兴起家属,在火化前给司炉送烟送酒,无非就是想让司炉把骨灰烧透一些,把炉膛清净一些,图的就是一个心静。

  在一间不足六平方米的操作间,司炉将骨头倒在操作台上,先用电扇把骨头吹凉,先捡出头盖骨,剩余的用石捻压成灰,设计人员扒拉着骨灰,想给验收人员证明他们设计的产品合格,有人发问;你们设定的10%“黑质率”的设计理念是什么,设计院的人员 说:黑质多,说明骨头没烧透,一旦黑质率超过一定比例,骨灰就容易生虫,保管起来十分麻烦,这对一个讲究的人家来说,就是灾难。

  中午吃完饭,正好是下午上班的时间,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同事们一个个坏坏的笑,这个问:中午在哪个酒店吃的饭,那个问:今天都吃的啥,老赵正为早上没人帮衬他,而生着闷气,又看到现在一个个搞怪的样子,也就没好气的说:吃的“人脑子”,喝的是“人血”。弄得办公室的人抿着嘴直笑,看着老赵生气的样子,有人继续搞怪,又接着问:竣工验收人家给你发的啥纪念品,老赵一听更来气了,脱口说:发的是“骨灰盒”,在上边给你们留着呢。谁先走谁用,惹的大家一阵狂笑。

       上班第一天,就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职业教育课,事情虽然过去了好几十年,但每每想起来还是那么的难忘,好笑。(草于201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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