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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饭馆(三线探索/袁培力)

时间:2020-12-04     作者:袁培力【原创】   阅读

timg.jpg       巴山饭馆货真价实的是在巴山,而不是城市里某一个饭馆的名号。去巴山饭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经过再三回忆,和个人相应历史资料的佐证,那件事情发生在1972年夏季。有关人员到底有谁,记不起来了,能确定的其中肯定有老姜,下来就是本人。

  汉水从巴山发源,穿过汉中安康,流向武汉。陕西境内汉水是秦岭和巴山的分界线,汉水南岸是巴山,北岸是秦岭。我们的山寨在江北岸,低头看见的是滔滔汉水,平视看见的是江南巴山。我们住地对面的巴山有一条沟(即响水沟),沟里的溪水不停地注入汉水,沟两边有农家。农家的炊烟升起,就是在做吃的了。吃东西是人生存的本能,如果吃东西成了问题,那么看见炊烟就会刺激自己。

  那时候年龄十六七岁,长身体的时候自然吃得多。可是干的体力活又极重,需要补充大量的能量。可是能量的补充有问题,虽然一个月定量45斤,但粗细搭配,倒有一半是杂粮。杂粮大多是玉米糁,也有高粱。那时候粮食的品种不好,高粱简直无法下咽,玉米糁比高粱好吃一些。晚饭常常是吃玉米糁,一个人能分到一大搪瓷碗,吃完后,桶里还有一些,全班每人再分一汤勺。菜很少,常吃压缩菜,听着是军用货,真是不好吃。有时候压缩菜也没有,所以我们就买糖精,在玉米糁里放一些。

  山上的山民也没吃的,国家提供返销粮是每人每月8斤,当然是玉米高粱之类的,所以我们饿肚子,是不能从山民哪里得到食物的。跑到山上看山民吃饭,是一碗高粱饭,半碗高粱米掺半碗野菜。问山民好吃不,山民纳闷地回答道:“稻黍米还不好吃?”山上土地贫瘠,连红薯都长不好,不到10公分长,山民将红薯晒干,穿起来挂在屋檐下,和串起来的菱角一样,青黄不接时每天吃上几个,也就把命留下了。我们要买晒干的小红薯,山民不卖,而且也买不成呢,那不是买命吗?山上柿树很多,山民晒成柿饼,也挂在屋檐下,没粮的时候,吃几个,也能活命。我们住得低,山民住得高,山民居高临下,看见我们围一堆大吃玉米糁,羡慕的不行。但那时候山民干农活都是磨洋工,不太费体力,所以能量补给的需求远比我们为低。

       山里的小卖部没有食品卖,安康有时候有点心,用粮票可以买到。那时候全民缺吃,吃的东西不愁卖,所以不讲究质量。安康的白皮点心那叫硬,有个笑话,说拉架子车陷到泥地里,大家给车轮下垫砖,一使劲拉车,砖就碎了,弄得大家没法子,突然一个人兜里有刚买的白皮点心,垫几块试试吧。结果,很顺利地把架子车从泥窝里拖上来了,白皮点心却丝毫无损,稍微一擦,白白净净。总之到安康想买到食品带回来是不现实的,到了安康也是只能在饭馆大吃上一顿,实际上吃的还是家里的,因为粮票是家里寄来的,父母心疼儿女,嘴里抠出来给儿女。

  吃得不够,连里也没办法,谁能弄来挂面,连里炊事班提供煤炭灶具,自己下着吃。大家下班后,就到处寻找吃的路子。山上植物倒多,但都不能吃,漫山遍野的油桐,果实累累,吃了就拉肚子。你想想,桐油是油家具的,吃到肚子里不滑肠才怪。柿子才熟,可以买着吃,一斤粮票一棵树,你爬上去随便吃,但不能带。那种软柿子吃起来不太顶饥,吃多了还搞得消化不好,结果就很滑稽,一方面吃不饱,一方面还消化不好。山里还有橘子,又少又贵又不能饱肚。桑蚕呢,蚕蛹都让山民吃了。山民种玉米,玉米熟了烤着吃最好。但玉米一熟,山民们精神也来了,吃住都在地里,晚上还架起篝火敲敲打打吼吼唱唱,据说是赶黑熊和猴子,实际上我们比猴子还缺吃的。我们想去收秋,万万不能得手。

  有一天,大家正半饥半饱地晒太阳,老姜说,“走,到巴山饭馆吃面去。”我说,“这里哪有巴山饭馆,是不是对面村里?”“对面哪能去,你从石庙沟摆渡过去,不等你爬到山坡上,连里就看见了。”“那在哪里?”“走上游火石岩过江。”闲着也是闲着,找吃的很有意义,就走吧。

  下到公路,向上游也就是西方走去,拐了几个山弯,我们连队的驻地已经看不见了。到了渡口,搭了渡船过了汉水,每人五分钱摆渡费。下了船就是巴山,在我们眼里秦岭巴山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石头一样的树。但铁路在汉水北岸也就是秦岭修建,汉水南岸的巴山就显得安静多了。

  大凡有码头的地方,上面不远就有人烟,这里也一样。爬了一会,来到一个平处,绿杨垂柳,篱笆土屋,菜园猪圈,是一个小村庄。本来还以为饭馆和城里一样,要挂出招牌,但走在村里,都是一样的土房子,瞧不出来饭馆在哪里。打问一个晒太阳的山民,他指点了一座房子。这座房子和别的房子简直是一个娘生下的,山民不说,你是无论如何看不出这个是饭馆。

  进了饭馆,堂屋很大,没有人。吆喝了两声,后院走进来一个胖女人,约30多岁。我们说要吃面,她懒洋洋地说可以。可是她一屁股坐在木凳上不动弹,懒洋洋地对我们说:“面有。是我给你们擀,还是你们自己弄?”我们都是自理能力很强的人,看着懒洋洋的女人,心想让这女人给我们擀面,还真有点膈应。我们就说:“我们自己弄,面在哪里?”胖女人指了指面缸,老姜就过去挖面和面。胖女人又对着我说:“脚底下是斧头,自己劈柴去。”我就提着斧头,到院里找了几根柴劈了起来。

  菜是没有的,园子里拔了几根葱,胖女人倒了一口油,叫我们把葱花炸一下,拌面条吃。没有菜哪里行,我们是吃馆子来了。问胖女人有鸡蛋没有,胖女人说没有,但村里有,可以帮着换。于是我们就给胖女人几斤粮票,请她帮着到村里换鸡蛋。鸡蛋换回来了,我们架起硕大的铁锅,点着火,倒上油,烧热放上葱花,炸出香味,把打好的鸡蛋倒进去,顿时香味四溢。老姜很满意这种香味,对胖女人说:“可惜没有别的菜。”胖女人吸了两鼻子香味,说:“吃葱炒鸡蛋,你还要什么菜啊?”

  老姜把面擀好了,一股脑都下到锅里。我赶紧拉风箱,柴火烧的呼呼的,面锅滚得哗哗的,三下五除二,面煮熟了。一人捞了一大碗,拌上葱炒鸡蛋,搅匀了,蹲在屋门口就大吃特吃,生理上那叫满足。由于经常饿肚子,平时我们锻炼得吃饭速度飞快,这样就可以抢先把桶里剩余的饭再打一点,先打的人勺子里可以稍微多打一些。在胖女人的饭馆里,我们同样是风卷残云般,一会就把一大碗面吃完了。摸摸肚子里很实在,说明吃饱了。再到锅里舀些面汤,来一个原汤化原食,结果浑身舒坦。

  吃的虽然舒服,但有些过量,就是说撑着了。坐在胖女人的店里,休息一阵,让胃赶快工作。我们看着这巴山饭馆,其实也就是普通山民家,不过对外卖饭而已。可是那个岁月,粮食根本没地方买,这个胖女人从哪里搞来的白面呢?我们今天这一顿算吃饱了,可只能顶一天啊。能不能买些白面呢,这样回到连里,我们可以到炊事班,继续做捞面条吃。

  于是老姜就笑着对胖女人说:“把你的面让我们买一袋子吧!”胖女人幽幽地说:“我的白面来的不容易啊,船下到码头,我得雇人扛上来。”不管怎么说,胖女人坚决不卖。

  也就是的,胖女人这家可能传统做卖饭生意的,村下就是码头,深山里的人要到镇子上到安康县到紫阳县,都得经过这个村里。有客流,就得有喝水吃饭的地儿,胖女人家就做饮食生意。因为客流都是山里的山民,这个生意就是典型的微利经营。但修开铁路了,修铁路的人也跑过来补食,胖女人的粮食供应就缺口很大,卖饭的价格也大幅上涨。那天那顿饭多钱已经忘掉了,反正比国营食堂贵很多。可是在这个荒凉的地方,能把钱换成捞面条,绝对要感谢上帝的。

       告别了胖女人和她的饭馆,离开了安静的小村庄,下到江边,渡船在对岸,吆喝了半天太公,船家把船摇过来,把我们摆渡了过去。到了秦岭,回望巴山,小村庄被夕阳映照得暖黄暖黄的,分别不出哪一间土屋是巴山饭馆。但我们饱满的肚皮证明那个饭馆确实存在。

  时光过得真快,50年过去了。饥饿早就是模糊的远古印象了,回忆饥饿很费劲,想起来的首先就是这家巴山饭馆。很想再到那里劈柴火烧锅,吃一碗捞面条。估计那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前些年坐汽车沿着汉水南岸走过,那个安静的小村庄连影子都没有了。摆渡的地方修了一座大桥,横跨汉水南北。这样,巴山饭馆就只能留在脑海里了。


注:袁培力系5853部队学生2连学生,去查看该连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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