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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八小时(纪实/霍邵武)

时间:2021-05-04     作者:霍邵武【原创】   阅读

捕获.JPG77.JPG       长庆炼油厂,是咸阳市政府历尽艰辛,从甘肃庆阳招商来的企业,为此市政府划批了1500亩建设用地,不惜血本为两个自然村全员转了商品粮户口,渴望通过该厂的税收来改变政府的财政状况,而长庆炼油厂则想,利用这个年产30万吨规模的钓鱼项目,在咸阳搞一个生活基地,将大批一线老职工落户关中,应该说是皆大欢喜。

       那时的咸阳是个纺织城,改革的春风吹的这些企业,朝不保夕。政府的财政日渐萎缩,零打碎敲的税收,也就够个开门费,是典型的吃饭财政。一条十里长街的人民路破烂不堪,两边的电线杆如一堆废弃的渔网,横七竖八,遇到重大节日,除了插红旗就是摆花盆,我曾接触过一些市政官员,他们非常羡慕南方一些县市,说人家一开会就是研究怎样花钱,我们一开会就是瞪着眼,看那里能弄下钱。想想也是,没有钱,哪来的政绩。你的职能部门连一个办公场所都没有,拿什么打造服务行政府。

       炼油厂真是争气,一投产就显示出巨大的潜力,天天都是车水马龙,每天的现金,转账,电汇,承兑汇票源源不断,仅每月上交的税费就是三千万,一个财政上的熟人告诉我,全市所有的机关事业单位,每月的工资及医疗费也就是这个数。市政府把这个项目当成是咸阳腾飞的一个翅膀,逢年过节市政府都要组织班子,拉着特产浩浩荡荡去甘肃庆阳慰问,我曾参加过一次市政府组织的团拜会,亲领了市委书记的霸道,他指着随行的有关部局长说;只要是炼油厂提出的问题,任何部门不能说【不】字,有政策按政策办,没政策要变通办,哪个部门做不到,你就自己给自己找地方去。

       对银行来说,好处更是不言而欲,银行本身就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地方,存款始终是银行的第一要务,应该说,我这个人还不是个坏人,当时我在一家财政银行拨款组工作,从炼油厂挖第一铲土,我就和他们合作,两年的建设,我从没有吃拿卡要,刁难过人家,还通过自己的业务知识,为他们挽回了几百万的建设资金。在这个厂口碑还算可以,以致我们变成商业银行后,厂里对我还是不离不弃,尽管我们所属的化工区,各家银行林立,但,我们始终处于吃肉的地位,从来没有为存款任务犯过难,说实话我每天耍的时间,要比工作的时间还要多。

       人说,人张没好事,狗狂挨砖头,那一年我走了一次狱城。

       一天,  不知炼油厂惹了什么官司,区法院来了两辆警车,六,七人,要冻结炼油厂的账户,该厂的结算户每天要进出五,六百万,一但冻结后果很严重。会计人员拿不了主意,碰巧那天 我有事没来上班,法院的态度强硬,我们银行的经警都是在公安厅二处备过案的,都是有  持枪资格的,那天当班的是西安武警支队转业来的一名中队长,双方有了些口角,我赶来时,只见警灯闪烁,拔弓弩箭,我立刻给厂长打电话,看如何是好,厂长还不知惹了啥官司,我说银行最迟坚持到11点半,剩下的时间就是如坐针毡的时间。煎熬中,我突然隔着玻璃看见炼油厂的财务科长,正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匆匆而过,我拉开生命门,想问问进展情况,结果刚一出门,就被法院的拦住,直接推进了警车。

       区法院的代院长,和一名付院长都是我们一个连的三线战友,我想,把事情说开也就罢了,谁知执行庭的人,不准我见任何人,十几分钟后,他们拿了一张拘留证,说我被拘留15天,我一看拘留证的名字是【郭少武】,三个字两个都是错的,我说叫你们院长来一下,执行庭的人说,这就是院长签发的证,然后就不由分说的就把我往警车上推,临上车前还说,按规定是要戴铐子的,你是领导就免了。进了看守所搜身,解鞋带,再抽掉皮带,那一刻我已经感觉到自己没自由了,可笑的是看守所,最后也给我来了一句,其他人都要脱光检查,你就免了,监规也不给你念了,该注意的事你自己问问同舍,免得罚款'。

       关我的狱舍,紧靠值班室,是真真正正的四堵墙,牢房除了高处有一个扁扁的透气孔外,再也没有一点透亮的地方,顶着墙两头是一个密封式的大通铺,顶头有一个半人高的围墙算是入厕的地方,这个牢房已经关了两个人犯,一个是夫妻两抽大烟同时被羁押的,一个是惯偷,是前两天被其他狱室打的吐了血,被调过来的,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那窄窄的,带着钢筋的透气孔,我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自己就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绵羊,万一遇到洪水,遇到地震...。除了坐以待毙,哪有生命之门。

       半小时后,来了一个管教,提着一个装满各种日用品的篮子,问我有什么需要,没等我开口,哪个惯偷立刻替我做主,顺手从篮子拿了两盒烟,当他咪着眼睛还在寻觅啥时,只见管教憋足劲,照着惯偷的肚子狠狠的就是一脚,那一脚真够狠,惯偷足足向后退了两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下,,见状我赶忙圆场,让记到我账上,管教临走还给惯偷撂下一句话,“再操蛋把你狗日的弄死到这里头,不信试试”。一副法西斯样子,让我毛骨悚然。

       又有一个小时,又有一个管教把我叫到室外,看来是例行公事,记了一些家庭成员,联系电话等内容,同时给我说,有人在外给你活动,他看所长接电话时,态度好的很。他还说,你们单位刚来了一帮人,给你拿的饭,啤酒,水,我们只让留了几瓶水,其余都挡回去了,唉,我的这一帮子弟兄,真把监狱当成高干病房了,连酒都拿来了。

       静下心来,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法院的代院长,是我们连的上士,我那时是连队蔬菜组的,一个买菜的,一个是种菜的,我们蔬菜组的一半努力都是在给他打工,种的菜不但品种多,而且地整修的也好看,后勤部为我们菜地专门放大了两张照片,在西安,咸阳等地巡展。那一年,萝卜大丰收,连里派了一个排帮我们往回抬,萝卜堆了半操场,他和司务长,一称,一称的过着斤两,脸上一直喜咪咪的,一万九千斤的萝卜,足足让全连吃了一个冬天,那一段时间,经常见他猫在一个地方闲的看小说,应该说,战友情那是没得说的,我不相信,一个同音不同字的名字,竟然对他是那么的麻木不仁,我宁可相信,他批奏折时是醉酒状态。

       半下午我突然发现,我的两个狱友端坐在床上,像鼹鼠一般,伸着个脖子,目不转睛的朝一个方向看,见我迷惑,他们指着通过透气孔,看到后面的一座瓦房,给我说;'当太阳照到第十七行瓦片时,就是开饭的时候,临近开饭的时候也就是肚子最难熬的时候,'有人曾给我说过,监狱里关的大都是能过头的人,我看这两个也是个'人精',果然,太阳刚过,整个监狱就嘈嘈起来,开铁门的声此起披伏,每人两个馒头,一盆清水煮萝卜,

       肚子里有了一点垫底的东西,两个狱友似乎精神好了许多,抽大烟的狱友是铁一局三处的一个职工,他说;他父母都不在咸阳,这次他和媳妇同时被关了进来,家里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不知近况,他整夜的睡不着觉。那个惯偷倒是心大,一个人拿着我中午买的扑克,拿着自己的牌,翻着对家的牌,自娱自乐,情况还算【和谐】,突然,惯偷尖叫一声,说;他的拘押期到了,,大家掐指一算,确实过了,抽大烟的说;赶紧叫放人,你已经是自由人了,惯偷立刻管教,管教的大声喊,尽管值班室就在隔壁,一连几十声始终没有回应,估计管教又以为哪个在押犯又被修理了,抽大烟的出主意让他装病,于是,惯偷又喊'肚子疼,肚子疼,这一招还灵,马上就来了个管教,一听缘由立马走了,过了一个时辰,进来一个手拿本子的管教,他对惯偷说;交150元伙食费再走,惯偷说;叫他妈来送钱,管教说;刚电话联系了,你妈说他没有你这个儿子,也没有钱,管教话刚一落,惯偷顺口就来了一句'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管教一听扭头就走,惯偷拉着管教说;我妈有钱呢,她有退休工资,不信你把我送回去,如果我妈不给钱,你们再把我拉回来',管教想了想,答应了。

       惯偷走了,牢房也清静了,想想那一副无赖的样子,不是人渣,也离人渣不远了,这种人放到社会上,早晚都是个害祸。抽大烟的狱友给我说,他上一次呆的牢房,人满为患,大夏天,热的人气都喘不过气来,他指了指我们牢房的水泥地面说;你看那地,亮的像水磨石一般,那都是夏天光脊梁蹭上的人油,就那,没有牢头的批准一般人还没资格睡。正说着牢门响了,原以为又把惯偷押回了,结果是放我回家,我知道外面的努力奏效了,在办公室,法院的几个人脸吊的像马脸一般,办完手续,向看守所讨要皮带,结果拿的不是我的,怕得艾斯病拒收,无奈,管教带我到保管室让我自己找,一进门招实把我吓了一跳,抽的皮带堆得像小山似得,小小的看守所,不知关了多少人。

       下来的就是老一套,接风压惊,我不但见到我的那一帮弟兄,炼油厂的副厂长,还见到在市府办工作的同连战友,席间得知,事情一发生,最着急的还是炼油厂,厂长立马安排一名副厂长及办公室主任,去市政府求援,碰巧我的同连战友,市政府驻北京办事处主任正好回来述职,他一听这事立刻大包大揽下来,于是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到了法院,接待的副院长也是我连的战友,他觉得不可思议,于是马上联系同是同连战友的代院长,不知咋回事,电话一直关机,副院长干脆设了一个免提,隔十几分钟免一下,一直到了四点多,他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立即通知执行庭待命,接通电话时已快六点,代院长说他在一家酒店吃饭,听完副院长的述说后,他大喊冤枉,说;'明明拘留证上是姓郭,副院长说;谁在那一块执事你咋能不知道。

       办好文书,会同执行庭的人去酒店签字,结果扑了个空,再联系,说是在某个洗脚城,再扑到洗脚城,签完字已经七点多了。中国的司法就是这样,被关的人度日如年,办案的人漫不经心。回到家,本想给媳妇述一番苦,没想到一进门,媳妇就劈头盖脸的给我来了一句,'你不好好的在里面呆着回来干啥'。原来事情一发生,单位就来安慰,并承诺一天补助一百,媳妇说半个月就能挣两个多月的工资,何乐不为,我刚说了个度日如年,媳妇马上又来了一句'再苦还能比上三线苦',让人无语。

       第二天,大家还是愤愤不平,主要原因还是拘留证上的名字张冠李戴,再次就是法院又追加了对银行八千元 罚款,看着那罚款单就有一股无名之火,分明是猫叫了个咪,于是我去法院对张冠李戴的问题讨要个说法,法院执行庭的人见了我,异常的热情,一口一个兄长弟短,直说我圈子大,等等。我说明了来意,他们很是尴尬,一个法官说;他们的线人是山东口音,所以在电话上将霍绍武误听成郭少武了,正说着,来了一个催案的当事人,执行庭的人像见了救命草一般,立即对那个当事人说;你的债务已执行回来了,多亏这位大哥给提供的方便,你还不赶快谢谢人家,说的那个当事人又作揖又鞠躬的,办公室的一个人问,你带钱没,这个催案的当事人说;他是路过顺便来问问,身上只装了三百多元,于是法官们说拿三百元给这位大哥买两条烟,我看那人可怜巴巴的根本就不像做石油生意的人,连忙推辞,大家都说烟酒不分家劝我拿下,尤其是那个当事人更是扯着口袋不屈不挠。看着这一番热情劲,咱也不能落个得理不饶人,想想也就忍了。

       按理事情也就算完了,该放到已放了,该罚的也罚了,该道歉的也道了,谁知半路来了个程咬金。

       炼油厂的二期扩建项目批下来了,投资计划8。9亿,产能将从年30万吨扩大到80 万吨,长庆石油管理局的史局长,来咸阳检查项目的前期准备,史局长在兵改工前,就是这支部队的师长,人高马大,说话掷地有声,市政府的一班人马闻风而动,前去拜访,在座谈会上,市委李书记正信誓旦旦的向长庆局承诺着,市政府的支持力度。史局长插话说;'我们局横跨陕,甘,蒙三省,我时常对我的下属讲,只要能用钱摆平的事,绝不要麻烦地方政府,一但找到地方政府,那可能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他话锋一转又说;最近我就听说,我们遇事有求你们政府,你们却给我们藏起了猫猫,'在座的厂领导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情况,令市委李书记非常尴尬。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长庆局是标准的央企,厂名前冠名个咸阳二字,就是为了划分税收,一但换个牌子,再重新进行一个税务登记,后面的事都有可能随着变化而变化。

       会后,听说市委李书记直接通话质询区法院,并指示法院拿出一千块钱对银行的那位同志予以慰问,不知是因为银行挑战了他们的权威,还是其他原因,我的这位代院长的同连战友,对领导的旨意口是心非,没有了下文,中途,同连的那位副院长还提醒他,我们在一块坐一坐,然后把慰问金带上,可代院长却以'以后再说'搁置了。这个插曲是我的这位副院长战友,在他退居二线后,才一五一十的给我透漏的,虽然我没有拿到那一千块钱的赏钱,但听了这个插曲,顿时就有了【赵家人】的一种优越,感觉这位市委书记还是在用心做事。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绝对和我没有关系,也不要对号入座,

       不久,在一次区县级法院院长工作会上,中院突然宣布,取消该战友的代院长资格,又任命了新的院长,据说新院长是市委书记的同乡,据参会的人说,我的这位战友,当时就深深的埋下了头,想想也是,在一个旧楼里,没挪屁股的辛辛苦苦的打拼了几十年,一条腿已迈进了副县级行列,代院长都代了近两年,又被关在了门外。放到谁,谁都懊悔。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我的这位战友又被调离了法院系统,到区府一个部门当了个副职,法院是什么地方,社会的圈子有多大,他们的权力就多大,看看全国的法院门前的警车,就知道法院有多牛,从车接车送到踩着单车上下班,反差无疑是巨大的。人一但缺乏了替别人办事的能力,别人也就缺了在你身上下功夫的动力。那一段时间他经常打电话找人喝酒,人也很憔悴。

       半年后,我的这位战友在忧郁中英年早逝,在去世的前一个星期,他还托我们连的一个战友,想通过这个战友和市政法委书记是邻居的关系,托请回到法院系统,没有位置当个庭长也行,当托请的战友敲开政法委书记家门,没等把托请的事说完,政法委书记就告知;你托请的人已去世了,你赶紧给你战友帮忙去。弄得这位战友一脸茫然,

       商有商道,官有官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的人活的八面逢源,有的人活的坎坎坷坷,我很感谢我的那位法院代院长的战友,他虽然没有给足我战友情,也没有给市委书记面子,但是,却给了我实实在在的警示,让我从来没有眼红过别人的捞钱速度,深知在一个高危的职业中,心不惊,肉不跳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一个哲人说过'没有进过大狱的人,不是一个全人',还得感谢生活,让我有机会做了一次【全人】。(草于201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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