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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条流水河(散文/李义芳)

时间:2021-05-24     作者:李义芳【原创】   阅读

77.jpg       认识李西民是在终南山脚下一个叫蛟峪的小山村,那里有一个被绿荫包围着的农家院落,这个院落是我们一位战友常年租用的,也是战友们经常聚会的地方。就在这个小院里我见到了李西民。之前,就有战友告诉过我,说李西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人能帮助他把多年前的经历写出来。

       见到李西民时,只见眼前的他身高大约一米七五,戴着一副眼镜,身着一件粉红底色上面有天蓝条纹的衬衫,头顶浅豆沙色的礼帽,身材魁梧却不臃肿。衬衣的颜色很鲜艳,一件土黄色牛仔背心套在衬衣外,恰到好处的彰显了男人的阳刚之气,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我说“既然你有这个愿望,那么我来帮你,我们聊聊吧!”李新民客气的说“那就辛苦你了!”

       待我们两人在一张桌子两边坐定,我抬头观察他,隔着略带茶色的镜片,我看到看到他的左眼稍稍比右眼要低,而且左眼始终是闭合的。也许李西民看到了我诧异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有一只眼睛!”左眼是在修建襄渝铁路的工地上失去的,同时失去眼睛的还有我们连队的另外三个人,我们四个人一共只有四只眼睛。我惊异的张大了嘴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于是我就在李西民悲戚的叙述中,回到了1973年那个他一生中难以忘记的日子。

       1970年襄渝铁路开始修建,陕西初六九届以及七零届中,有两万五千名学生被抽调到陕西境内的襄渝铁路工地沿线,李西民就是其中的一员。他所在的连队是铁道兵十一师5851团学兵十一连。连队的驻地在安康市流水镇,连队的施工项目是西沟梁隧道和流水大桥。1973年4月5号,李西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清明节,这是他们来到襄渝铁路工地的第三个年头,全连大会上已经宣布四月下旬就要全部返场分配工作,但连队仍然按部就班天天出工,用连长的话来说就是坚持到最后一天。4月5日李西民和班上的十几位战友上早班,流水大桥工地在巴山深处流水河边的半山腰上,他们的任务是在巴山的山体上炸出一个桥台,这个桥台是一个直径大约三米的正方形坑基需要的深度是十几米,以便稳固桥墩。当时桥台的坑基已经挖到了四、五米深的样子。坑下的两个炮眼已经打好,李西民和战友装好了炸药点燃了导火索,撤出了危险区等待导火索引爆炸药。片刻,一阵剧烈的炮声后硝烟散去,战友们都在纷纷议论好像少响了一声炮!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此时大家都心存疑虑不知该下去看看还是继续等待,因为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只要下午班的战友来接班,他们就可以回连队吃午饭了。这时有个战友摸着肚子说“饿的都干不动了!”正说着连长吃完午饭到工地检查工作,听到了战友们的叙述说“下去看看嘛!如果有哑炮一定要排除,否则就会对安全造成威胁!”于是赵晓甫就和另外两位战友下到了桥台坑基里寻找导火索,目的是顺着导火索取出雷管,这样安全隐患就可以排除了。于是一位战友就拿起了铁锹去挖爆破后的碎石,剩下的战友都围在坑基的边沿紧张的朝下观看。猝不及防突然一声巨响,碎石铺天盖地从坑基下飞溅而出,坑基下的赵晓甫和彭大新在炸药爆破后的冲击下飞上了半空,随后重重的掉到了落差六十米的山下。待大家在山下的流水河沙滩上找到这两位战友时,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此时的李西民和他的三位战友已经被飞溅的碎石击中了眼睛,嚎啕声阵阵传来,李西民在多次昏厥后,听见战友们的第一句话是“还活着呢!”后来已经被送往医院的李西民只是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当他用双手去摸脸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大夫在耳边告诉他,为了保住他的右眼能够正常使用,他的左眼球被摘除了,而且还有另外的三位战友都只剩下了一只眼睛。那场事故,连队里三位战友失去了生命,他们是赵晓甫、郭庆生、彭大新。四位战友重度伤残,他们是李西民、杨广智、胡来栓、花建中,那天他们均未满十九岁。

       说到这里李西民伤感的告诉我,牺牲的郭庆生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了腹部,因为没有外伤,所以医生就说他没有危险。后来在郭庆生连续痛苦的呻吟声中,大夫打开了他的腹腔,才发现郭庆生的脾脏已在石块撞击下成为了一滩肉浆。在郭庆生的追悼会上,他守寡多年的母亲哭喊着“你怎么扔下我就走了?”郭庆生父亲去世的早,作为长子的郭庆生走了,怎能不让母亲悲痛欲绝!看到这种场景庆生连队所有到场的战友都齐刷刷的跪在了郭妈妈的面前,他们告诉郭妈妈“我们都是您的孩子!”此时的李西民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他接着说,他们连队死的最悲惨的应该是赵晓甫,出事的那天当战友们在流水河的沙滩上找到他的时候,赵晓甫脸朝下伏在地上,战友们哭喊着拥了上去扳过了他的身子,只见赵晓甫脸上沾满了浸润着鲜血的河沙,有战友脱了衣服小心翼翼的擦去他脸上的沙子,这时大家震惊了,只见赵晓甫满脸血肉模糊,半张脸和鼻子已经被石块削去,战友们悲痛的嚎啕大哭……他们抱着赵晓甫声嘶力竭的喊着“晓甫你醒醒啊!”

       那几天悲伤笼罩着整个连队,战友们流着眼泪默默的用纱布垫起了赵晓甫的半边脸,用颤抖着的手拿毛笔在纱布上画出了一只眼睛和鼻子,并精心的调暗了灵堂的灯光,为的是不让赵晓甫的家人看到他的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而伤心。说到这里李西民低头沉默了很久,当他抬起头来,我发现这个个铮铮男儿剩下的一只眼睛中充满了泪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缓了一会儿李西民接着说,那是他回到西安不久,一次,母亲给她倒水,当他去接母亲手中杯子的时候,由于视力的错觉杯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母亲潸然泪下“儿啊!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啊?”以致李西民到了结婚的年龄都不敢谈恋爱,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残疾人,自卑!同样是残疾人的胡来栓,因为残疾找不到对象,母亲托人在河南农村给他找了一个媳妇,因媳妇没有工作,自己所在的单位效益又不好,家庭的重担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于是胡来栓整日里郁郁寡欢,结婚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岁月如梭,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流水这个地方对于李西民来讲,是一个不愿意再提及地方。返场多年后经常有战友相邀他重返故地,都被他拒绝了。2011年的一个春季,在战友的反复劝说下,李西民在返场后第一次和战友们回到了流水,这时的流水镇已经没有了旧时的模样,高楼林立拱桥飞跨。那晚战友们在流水中学操场召开了盛大的联欢会,会场上李西民没有被眼前欢快愉悦的场面打动,反而更加伤心,他在联欢会最热闹的时候悄悄的退出了人群,找到一个无人角落仰面嚎啕大哭。第二天李西民和战友又来到了地处流水的五一墓园,当他站在赵晓甫、郭庆生、彭大新的坟墓前,泪水又止不住流了出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试问天公可知吾?故人又遭旧伤痛!

       如今的陕南,因为襄渝铁路的贯通,给原本贫穷落后的山区,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当年襄渝铁路工地上,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和演绎他们的年轻人呢?想起那些永远留在那里的战友,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去过流水镇,也到过战友长眠的陵园,而每当站在铁道边,听着汽笛的长鸣,看着列车在山区穿梭而过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的仰望天空,我想我们那些失去生命的战友那年轻的灵魂一定在上面望着我们,他们的寂寞只有自己知道……

       哦!陕南流水,那里有我的战友,有一条奔流不息的流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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