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沙坝轶事（孔跟友/5852部队学生9连）

大战十一月女子排来增援

       我们有一个口号经常喊：“要和帝修反争时间抢速度”，落实起来就是长年累月没有休息日的连续作战，疲累不堪中，动不动就会有一个大战月。1972年11月，我团的施工任务到了中后期非常艰苦的攻坚阶段，又是一个大战月，全团要“大战11月，完成成洞600米”！在动员会上，传达了团部的要求：“计划就是命令，命令坚决执行”！团部还提出“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喊，死人不掉泪”！施工任务之紧迫艰巨，这些口号可见一斑。

       铁道兵52团一共有22个学生连，其中有两个女子连，驻扎在岚河镇团部附近。我们是2营，与53团接壤，距离团部最远，一直就没有见过一个女学生，我们连自己修建的厕所也只有一个门。

       面对大战11月的艰巨任务，团部决定从女子学生22连抽调一个排增援我营。我营在洞口外给她们搭起了帐篷，瘦瘦的戴着眼镜的22连女指导员，领着这一个排的女生就在这帐篷里下榻了。她们承担了备料任务，每人一个扁担两只筐，在倒渣场将从洞里运出来的石渣中挑出大块的片石码好，一是供给洞里回填用，二是粉碎后作为混凝土的骨料用。绝不要小看这个女子排的能量，她们的到来，使得很多人突然间干劲倍增，格外振奋，大战一个月下来，全团牺牲了几个人，也完成了600米的成洞任务。

       大战刚一结束，22连这个女子排即刻就撤走了。大战11月全团共完成成洞600米，而紧跟着的12月全团仅完成成洞26米，面对这如此悬殊的业绩反差，人们总结了至少两点：一是“稳产”要比“高产”重要得多；二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搞了一次“经济核算”

       1972年10月，襄渝铁路建设工程已完成了一大半，上级传达了李先念副总理关于襄渝铁路的讲话：“襄渝铁路为什么造价这么高？”襄渝铁路原计划预算投资是人民币22个亿，这时已用掉了18个亿，预计到工程完工，需要33个亿，超过预算50%，于是大张旗鼓地开展了为期两个月的所谓“经济核算”。

       为了降低工程成本，这时拆开的水泥纸袋子都要捆好打包，拆水泥袋子的线绳都要缠成圆球上交，我一直不敢相信这能回收利用？当时还提出“浪费人力是最大的浪费”，这句话是对的，到现在我还一直记着。我还写了一篇报道《发动群众，群管群算》，刊登在《2107战报》上，这次经济核算历时两个月，多少培养了大家的一点成本意识，也算有所收获。

       学兵们上场时每人都领到了一套工作服，一双解放鞋，冬天还有一件施工棉袄和绒裤，为了降低工程成本，此后就再也没有了。漫长的施工工期，每天都是与石头打交道，衣服鞋子消耗极快，根本无法做到穿着体面整洁的服装工作生活。想买点穿的，要钱没钱，要布票就几尺，还无处可买，也不敢向家里要，怕家人担心，家人可能也没有多余的衣物，那时全国人民每人每年只发几尺布票，不知道够不够打补丁，都不容易。

       尤其到了后期，工衣早已穿成了稀巴烂，没有任何外援，只能将就着凑合穿，只要不露丑就行，好在陕南有点像小江南，冬季并不太冷。每逢我看到各连上下工的同学，排着队扛着工具走在山道上，个个衣衫褴褛，破烂不堪，总是不由得想起我曾经看过的苏联作家绥拉菲靡维奇的中篇小说《铁流》里描写的那支队伍，那是一支由农民和小工业者等乌合之众组成的队伍，在突围途中逐渐打造成了一支有着铁一般纪律的部队，小说中有很多关于他们穿着的细节描写，与我们学兵后期的穿着是那么的相似。

       襄渝铁路在筑路大军克服极端困难浴血奋战下，桥隧终于贯通，待铺轨完成调试一段时间就可以投入运营了，“火车一响，黄金万两”，投入的建设成本就可以大把回收了，而且是稳定的超长期收益。但襄渝铁路的铺轨推迟了一段时间，听说受国内的钢轨产量限制，钢轨优先保证了援非坦赞铁路的按时铺轨，这个时候就不算经济账了，算的是政治账。

       襄渝铁路通车后，客货列车超饱和运营了四十多年，赚足了银子，那些舒舒服服坐在或躺在车里的旅客，他们可曾知道坐火车舒服修铁路难，他们可知当年有两万多十六七岁的学兵为了打穿这巴山蜀道受了多少磨难，付出的是什么样的成本啊！这付出的巨大成本，是青春，是汗水，是鲜血，是生命。